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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故友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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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欄畫壁,碧瓦飛甍。這是平時對皇宮的描寫,但是今時今日介微看到的卻不是這個樣子。沈重的宮門已經半敞開,不斷有宮人侍從或抱著包袱或揣著財寶往外湧,一路走進來都是這樣亂作一團。侍衛已經加入了爭搶宮裏值錢之物的行列,竟無一人阻攔介微與華陽居士二人。華陽居士暗暗搖頭嘆氣,侯景還沒有打進來,這裏面已經亂成這樣了。

二人行至一座還算恢弘的冷清殿堂前,周圍並沒有什麽人,仆從侍衛都不在,華陽居士望著殿門上的字出神。德政殿,這是當年他親手為皇上掛上去的,如今這塊牌匾依然金碧輝煌,可這大梁盛世早已不見蹤影。

介微仔細觀察了片刻,確定四周都沒人,便問詢地望了望華陽居士。

“走吧,他在裏面了。”華陽居士拄著他的烏黑拐杖,神色有些失落地走了進去。

介微一跨入正殿,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,屋裏滿是陰暗的煙霧,介微皺了皺眉,莫非這位已經病入膏肓了?介微隨著華陽居士的腳步,走到一間滿是明黃裝飾的屋子裏,張敦正在給一位老者餵水,身邊還有幾個年輕的內侍在一邊等候吩咐。時至今日也只有張敦還能這樣大無畏的留下伺候了。

“你來了。”一個蒼老沈重的聲音響起,喉間似有穢物,剛剛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,張敦忙把人扶起,輕柔的拍打著後背為他順氣。介微這才看清楚了這位老者,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單衣顯示了他的身份,一頭花白的頭發松松的挽成一把耷拉在腦袋上,蒼白的臉上布滿溝壑和斑點,介微明顯感覺到了他臉上有一股隱隱的黑氣蓄勢待發,這就是蕭衍嗎。

“你還好嗎?”華陽居士上前,遞給張敦一粒小小的藥丸,張敦猶豫了片刻,還是給蕭衍服下了。

服下的藥丸顯然有效,蕭衍喝了兩口水臉色緩和了不少。一雙渾濁的眼睛打量著介微,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笑意。“這是你的小徒弟?“

“在下介微,只是一介末微草民。”介微向蕭衍一拱手,恭敬對他作了個揖。

蕭衍擺擺手,“你們再晚來幾日,朕也不是什麽皇帝了。你看如今我這個樣子,哪裏還像是什麽皇帝。”

“禮不可廢,皇上龍氣尚在,草民自當恭敬。”介微不卑不亢的樣子很得蕭衍喜歡,像極了年輕時的華陽居士。

“罷了罷了,免禮吧。”蕭衍望向華陽居士,“居士如今來看望朕,看來這皇帝我是當到頭了,當年你我約定最後一面必須相見,我這個病勢恐怕並不好吧。”

“叔達的時日尚不是我這點道行能窺視的,窺天命者必自損,叔達這麽多年沈迷佛道,無非就是想要窺天命罷了。”

蕭衍閉上雙目,嘴裏喃喃自語:“誰家帝王不想長命百歲,永享榮華。壯年時心懷天下,萬裏雄心,暮年無不眷戀紅塵不甘老死。如此也是錯的嗎?”

“紅塵中人眷戀紅塵乃是常事,若都能超脫物外,豈不全民得道,再無凡塵。”華陽居士感嘆,本就不是人人皆可悟道,這番話蕭衍能不能聽進去就看他自己了。

“罷了罷了,你我今日閑聊家常,不談這些。”蕭衍坐直了一些,張敦趕緊取過一旁的披風給蕭衍披上,盡管此時夏日炎炎,這宮殿裏依然陰風陣陣。

介微聽著蕭衍和華陽居士的閑聊,忽然覺得身邊多了點什麽,轉頭就看到黑白無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哈欠,這麽快就來索命不成?

介微手中暗暗掐了個訣,使了個障眼法留住一個身形在原地,自己卻走向黑白無常。“二位仙官,如玉這廂有禮了。”

黑白無常嚇一跳,對視一眼,這小子居然能看到咱,有點道行啊。

“仙官不敢當,不過是奉命辦差。這廂回禮。”白無常沖介微拱拱手,算是回禮。“公子能看到我倆,可見修為不淺,緣何身在此處?”

介微一笑,“不過探訪故人罷了。仙官可是來拿人的?”

黑無常在一旁一直打量著介微,聽到這句話不禁點點頭,黑黢黢的臉上似乎扯出了一抹笑意。“原也不是什麽不可預見的事,這裏就有三條命今日需歸位。”

白無常見黑無常說出了此行的任務,回頭瞪了他一眼,這是天機,不可洩露的好不好,你可好,一看到美男子就馬上全招了。

介微看到白無常的樣子就知道黑無常說漏了嘴,可惜自己無法掐算,否則也不用湊過來跟他們打聽了。“仙官辛苦,此處只有這一個人看似不久於人世,如何會有三條命需要收走呢?”

白無常嘆口氣,算了,反正你都知道了,說就說吧。“公子有所不知,今日要我二人要收走的並不是龍榻上的那一位,卻是身邊伺候的那幾位內侍。”

介微一楞,這麽說蕭衍的命數還沒有到盡頭嗎?那華陽居士為何要來?介微回頭望了望華陽居士,有些不解。

從皇宮裏回來,介微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望著華陽居士,華陽居士不習慣這個樣子的介微,被他盯得茶都喝不下了。“如玉有話要問嗎?”

“嗯。”華陽居士開口了,那介微就不客氣了。“居士為何今日要去見皇上呢?”

“今日是侯景破城之日,若是今日不見,以後就再無機會了。”華陽居士總算能正常喝上一口茶了,如玉這眼神這是火熱得燙人。

“侯景今日破城?!”介微激動地站了起來,“那……我們要做些什麽嗎?”介微求助地看了一眼緋弋,緋弋正懶洋洋地拿著絹布給瓶子裏的兮兮擦葉子,絲毫不為所動。

“如玉想要做什麽?”華陽居士看著介微,“你能抵抗侯景一人,但你能抵抗侯景的十萬大軍嗎?除掉了侯景的軍隊,你能除掉其他野心勃勃的所謂叛軍嗎?只憑你一人,能收住建康城嗎?”

介微聽完,忽然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侯景跟窮奇的關系,介微總是無法站在世外之人的角度上看待凡間發生的事。想到自己雖然能夠秒殺十萬大軍,但沒了侯景依然會有別人,梁已經亂了,正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,總有人會來不斷分割蠶食這片土地。

“這片土地上還要亂很長一段時間,如玉已跳出三界,很多時候還是不要插手凡間的紛爭為好。”緋弋沒有擡頭,依然在擦這兮兮的葉子,兮兮在瓶子裏搖晃不已,大約是覺得癢癢又不敢跳出來,只好在瓶子裏搖晃表示抗議。

介微臉上有些熱,怎麽自己如此沖動,心裏煩躁不安,不知是為什麽。介微坐下後沒有說話,心裏貓撓一般,覺得很不舒服,似乎有什麽在心裏竄動一般。

緋弋手上一頓,擡眼瞟了瞟介微,冷冷的哼了一聲,甩下手下的絹布,“滾出來,有膽子進茶館,沒本事現身不成。”

介微一楞,緋弋這是在說啥?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,赤焰已經一把撲出去關上了門,齜牙咧嘴的朝介微吼。介微四下張望一圈,什麽都沒發現,忽然隱隱覺得身後一涼,本能的甩出一股清明火竄向後背,然後一躍而起。介微這完全是本能反應,所以也沒有一絲猶豫,下手快狠準。介微在空中一旋身,穩穩地落地,剛剛他坐過的地方現在是漆黑的一塊炭,距離那塊炭兩步左右的地方倒著一個一身黃衣的無面人,右臂沾了清明火,還在熊熊燃燒著。

緋弋抄起水缸邊的瓢子,甩了一瓢水過去,清明火立時熄滅。無面人的臉轉向了緋弋,若他有臉,此刻表情一定很驚訝,這是什麽水,怎麽能滅清明火?其實對緋弋而言,無論是什麽水都能滅掉各種火,此事無關水源,只看是誰潑的。

無面人右臂滅火後已經完全變成了焦炭,無面人也不在意,左手隨意的把原本是右手的焦炭折下來扔到一旁,慢慢站起來,拍拍身上的塵土,再“看看”自己空蕩蕩的右臂,忽然右肩處漸漸鼓起一個肉瘤一樣的東西,慢慢變長,迅速長出了一只手臂。無面人朝緋弋拱拱手,不知從何處發出了悶悶的聲音:“謝過姑娘。”

介微警惕得看著無面人,問:“你是何人。”

“在下帝江無相。”

“帝江?”赤焰湊過來圍著無相轉了一圈,上下打量著,挺像。

“面口袋,你何時學會化人形了?”緋弋又開始漂浮在空中,半倚著什麽一般,單手支著腦袋。

“無相愚鈍,昨日早上方才學會。”

“你怎麽證明你是帝江?”赤焰嬉皮笑臉的去蹭了蹭墻角,心裏盤算著怎麽折騰這個笨蛋。

“不會。”無相直截了當,不會就是不會。

赤焰一聽,一條腿沒站穩,直接跌了個狗吃屎。“無相啊,你好歹是帝江神獸啊,能歌善舞的帝江神獸啊,你怎麽能表示你不會呢。”

“哦。唱歌啊。”無相清了清嗓子,開“口”唱起歌來,“秋~~風~~蕭~~瑟~~……”

介微忍不住抖了抖,這個歌聲真是……六月飛雪啊,這樣五音不全的跑調大王居然是帝江嗎。再看緋弋,早早就把耳朵堵上了,華陽居士原本風輕雲淡的樣子也繃不住了,開口制止:“這位……無相,請不要再唱歌了。”

“為何?神君需要無相證明自己是帝江。”無相歪著腦袋,大約是在思考。

“本尊信了,你不要再唱了。”帝江真的識音律、懂歌舞嗎?赤焰不禁為自己想要折騰一下帝江這個想法感到後悔,真是太難聽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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